生米 - 貪婪。奢侈 <十九-結局>

春來秋去，又過了幾個寒暑，Jeremy寂靜地等待著那個承諾兌現的時候

下午時分，Jeremy走出自己房間，走下樓梯到廚房在小桌子上吃過預留起的午餐

把碗碟都洗乾淨後，離開屋前問LokMan有沒有甚麼雜貨或食材需要添置

「唔洗啦，我哋陣間揸車去買就得啦」LokMan笑著回應

「Alton唔係要全日full booking咩？你又要睇住間舖…」

「Full極都早過你收工啦」Alton鯊魚衣拉鍊拉到腰間，露出胸口至肚臍上的腹肌

「呢排返風呀，拉返好條拉鍊啦阿叔」LokMan沒好氣的指指他的胸口，又遞上Alton的保溫瓶「落咗少少柑桔蜜入熱茶度，費時你話太甜」

「嘻嘻，唔該」Alton快速在LokMan側臉上親一下「最遲六半上岸」

「今晚你哋想食咩？Remy洗唔洗煮定宵夜俾你？」

「唔洗啦，不過餐廳如果有蛋糕剩你哋要唔要？」

「唔要！」Alton搖搖頭

「人哋問你咩？問我呀」LokMan捏捏Alton的耳根「我要一件得啦，戚風蛋糕就要兩件啦，阿叔會口痕食兩啖」

「唓～唔理你哋，啲客差唔多到，我要出船啦」

Alton拿起兩箱水，保溫瓶放在上面有點不穩

「我幫你拎啦」Jeremy正想接過一箱水，卻被Alton制止了

「唔洗拎水，你幫我拎住枝保溫瓶得啦，最緊要係佢」

待Alton走出店舖後，Jeremy發現LokMan正在甜笑

「我幫你睇實佢放好啲枝嘢先走呀吓」Jeremy 奸笑

「梗係要啦」

跟Alton道別後，Jeremy便往餐廳的方向前進，乘坐巴士上班已成他的習慣

因為可以沿著海岸線，從車窗看出去，蔚藍色的海洋和晴朗天空相襯出最舒服的風景

如果…你也正在看這片海，大概會瞇起雙眼，微微的笑著吧？

Jeremy嘴角隱若的向上戚起一下，下意識地細撫手腕上的紅色手繩

只要一直未見AK，Jeremy便會一直等待AK回來

只要你未明言要離開，我便會一直守侯

你若不離，我定不棄

淒美嗎？

Jeremy卻覺得與普遍情侶一樣，沒太大分別

看著坐在前座的老夫婦，老婆婆替老伯伯用手巾仔擦汗，老伯伯笑著道謝

平凡，但了不起，言語沒法形容的幸福

像是一面鏡子，滿足的神情兩者也是一樣的

哪一天，我們也會是這樣…？

懷著這樣的問題，Jeremy下了車，從後門走進餐廳職員休息室換好侍應服，束了一條小馬尾

「Jeremy，啱啦，有枱客差唔多走架啦，你幫手serve埋佢哋得唔得？我趕搭車返去呀」

見女同事合十雙手，Jeremy便答應了她，拿起餐牌走過去

「天天，唔準抆爸爸頭髮呀」

熟悉的背影，配上熟悉的聲音，只是嗓音稍為沙啞，變成煙酒嗓了

Jeremy有點不可思議的心情，再走近兩步，便看到林小姐的臉容

「乖啦天天，媽咪叫薯條俾你食好冇？」見小孩終於靜下來，林小姐抬頭舉手，見到Jeremy後，先是愕然一下，然後微笑點頭「好耐冇見…」

「撞到邊個呀？」AK邊揚起笑容邊轉頭，整個身體都僵硬了一般

對看了一陣子，Jeremy首先打破僵局

「係…好耐冇見…」尷尬地笑著回答，Jeremy的表情也好不了多少

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重遇

偶遇嗎？但AK會不知道我在哪裡工作嗎？

Alton跟LokMan不是他安排來照應我的嗎？

我已經很乖的待在他們身邊，甚至跟他們住進同一棟房屋，為的就是讓他可以從他們口中得知我的消息

結果呢？…我又做錯了嗎？做漏了甚麼嗎…？

Jeremy看了看小孩，兩歲多吧

有著AK黑嫩的皮膚，也有著林小姐精緻的五官

據說兒子小時候大多像母親，可能是真的

「我落去埋單再同阿仔上車先，你哋傾完就出嚟啦，不過唔好咁耐，我哋趕時間」林小姐抱起小孩走出餐廳，AK點點頭示意明白

「坐呀」AK拉開椅子，讓Jeremy坐下

對，也應該好好的談談

AK呷了一口紅酒，然後又放低酒杯不說話，Jeremy則在枱下緊抓圍裙的衣擺，用力得手肘也微微抖動

AK看到，但不打算戳破他

「…恭喜哂…恭喜你做爸爸」Jeremy打破難受的沉默，首先說話

「多謝…」AK靦腆的搔搔頭

「佢叫咩名？」

「江灝天，佢公公改架」

「佢好趣絰」

「哈哈，好彩似佢阿媽咋」敷衍的答案伴隨兩聲乾笑

又寂靜了一陣子，換AK開口了

「聽講虎仔考上咗名古屋大學喎，好叻仔」

「係呀，佢拎到信都即刻打俾我」

「值得慶祝呀」

「如果可以返去，我就會同佢慶祝」

Jeremy帶著哀怨的神情看向AK

明明是你叫我留在這邊等待你，怎麼好像只有我記得這個承諾？

是不是把我丟在這裏，你便忘記了我？

因為你，我把最重要的家人都拋下，現在又跟我說我的等待我的犧牲是毫無價值嗎？

Jeremy想著想著，染紅了雙眼眼眶，低下頭又不再說話

AK心頭一緊，輕輕皺眉，很快又裝作沒事

「可以啦…你可以返去啦…佢哋都應該好掛住你」

「……件事…搞掂啦？…」

「嗯，成件事完咗啦，江家已經解散咗，所有事都搞掂，你可以返屋企啦」

「江家解散？咁你…？」Jeremy抬頭，瞳孔有點顫抖

「……多得林家，我總算離開呢個圈子」AK沉下聲線，鎮定地說出事實

我一直想為他做的，怎麼別人輕易就做得到？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嗎？

一路以來這麼努力，但到頭來…原來你也不會存在於我的家

「既然咁啱撞到，咁話埋俾你知」AK又呷了一口紅酒「我哋過多幾日會移民美國，始終江家同林家嘅背景咁複雜，唔多唔少會影響到天天嘅成長」

「…都係嘅」Jeremy已放棄掙扎，任由眼神變得心如死灰般，沒了光彩

算了，糾纏或是固執，也只會對雙方構成傷害吧

既然江𤒹生有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不是更應該成熟地祝福他嗎？

反正這一份幸福，從來都不屬於我，貪婪不來，奢求不到

想到這，Jeremy苦笑了一下，搖搖頭重新振作起來

「AK，我哋要去機場返東京架啦」林小姐走回上樓催促，說完又下樓去

AK應聲站了起身，微笑著說「臨走前可以見返你，實在太好啦，希望我哋有機會再見」

Jeremy跟著AK走出餐廳門外，看到他打開車門，還是忍不住把他叫住了

「江𤒹生...」

AK停下動作，轉過身看向Jeremy，Jeremy深呼吸一下，繼續道

「保重啦，江𤒹生」

「再見啦，李駿傑」

AK揚起一抹淺笑，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不再燦爛而笑

或者應該說，他變回未曾遇見李駿傑的江𤒹生

相視一會兒，二人有默契地相擁，久違的觸感，久違的溫度

久違的...心碎...

Jeremy閉起雙眼，雙手愈圈愈緊，下巴愈收愈往自己方向靠

不想放手，不願放手，只想緊緊的把這份曾想過會屬於自己的幸福再次據為己有

過了數秒，AK拍拍Jeremy膊頭，霧化了的視野看不到AK的眼眶也紅了

「...我要走啦...好好照顧自己呀...駿...」

隱若聽到AK哽咽的聲音，隱若感覺到AK輕揉自己的頭頂一下

然後...再沒有然後...

AK上了黑色房車，在車門關上的那一刻，Jeremy的淚水終於落下

望住愈駛愈遠的車尾，不自覺地追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Jeremy最後坐到馬路邊的石𡒊上，看著自己最喜歡的天空和海洋

頓時覺得很討厭…

不理惹來途人的側目，他用盡全力向海洋不忿地吼叫，吼得面紅耳赤，用力得頸項上的青筋也跳動

叫到累了，便摀下身，雙手抱著頭，任由淚水從臉龐滑落到地上

他不恨AK，也不恨自己，那這份恨意來自哪？

命運？Jeremy忍不住恥笑自己，恨這樣的東西，沒仇報，多麼的愚蠢

不過…AK現在擁有幸福和自由，不正正是自己一直所追求的結果嗎？

還有甚麼好怨恨的？

回家吧…

「佢坐低咗」林小姐輕喚

AK立即回頭，看著對住海洋吼叫的Jeremy，眼角也濕潤起來，抓著座位上的布料，抑制住自己跳下車衝向他抱住他的衝動

視線離不開變得愈來愈細小的身影，即使房車轉彎了，AK也沒有立即回過頭

「我都唔明，點解你唔肯對佢坦白？」林小姐抱著天天，皺眉頭的看著AK

「佢根本唔需要知」

「咁就要呃佢？真係唔明你哋啲男人，唔好教壞我個仔添呀你」

「男人係衰架啦，鬧埋你老公囉，佢坐係你前面咋嘛」AK指指副駕上的男人，又逗得天天開懷地笑「不過佢一定好過我呢個監躉，契仔衰極有個譜」

「……江生，身為你代表律師，提醒一下你呢架車係警署租借，而揸車嗰位亦係一名警務人員，件案未有裁決之前，希望你慎言」律師清一清喉嚨

「咁古板架…」AK望向林小姐「不過安全啲，都好嘅…」

「唔好咁易放棄啦…未必係你想像中咁差呢…」

「…我知我做過咩事…我知江家做過啲乜…唔洗死刑已經好好架啦…」

AK苦笑，望出車窗不再說話，林小姐也只好默不作聲，除了在噫噫呀呀的天天以外，全車人也靜了下來

Edan為了AK和Jeremy，暗自安排呂家的人埋伏蕭生，手下最後竟錯手把他殺掉，還擅自散布消息開去

Edan父親拉著他向AK下跪求饒，AK順便把呂家逐出家族，Edan把AK拉到一旁，用力扯住AK衣領

“你又想自己攬哂上身？！咪講咗有咩事兩個一齊揹囉！”

“揹？你點揹？你咩身份有咩資格揹我嘅負擔？”

“江𤒹生！點解你係都唔俾人幫你啫？！”

“你想幫我呀嘛…得，同我搵邱士縉出嚟”

在Edan安排下，AK把Stanley打至植物人狀態，為的就是替Jeremy報仇

當AK被正式拘捕，只是跟Edan說了一句

“我要做嘅嘢都做晒，你帶阿Jer走啦”

想到自己會被關進監牢，可能被判無期徒刑，第一時間便想起身在沖繩的Jeremy

若果被他知道這個結果，他很可能會堅持繼續等自己，這並不是AK想要的結局

而要讓Jeremy死心，就是必須讓他感到放心，不用再擔憂自己，他才肯放下並離開

過了這麼多年，終於懂得如何愛李駿傑

AK撫上手腕上的墨綠色手繩，揚起溺愛的微笑

「你…一定會幸福…」

濤濤和賢仔在路口下了巴士，手牽手一起走回家，走到家門前，濤濤掉了手巾仔在路上，賢仔轉身幫他撿起

此時才發現Jeremy站在他們身後，賢仔呆呆地站在原地，濤濤則邊大叫邊跑進屋

「皮叔！快啲出嚟啦！返咗嚟啦佢！虎哥哥！」

Jeremy笑笑，走過去蹲在賢仔面前，張開雙手準備抱起賢仔

「我大個啦…」賢仔淡淡的說

「…大個都可以鍾意俾人抱架」

「……」

見賢仔沒再出聲反對，Jeremy便抱起他，雖然有點吃力，但總算成功

「有冇掛住駿哥哥呀？」

賢仔沒有出聲，但稍稍回抱Jeremy，又輕輕點頭

Frankie和Tiger跟著濤濤走了出來，跟Jeremy對望著，三人也會心微笑了

「我返嚟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