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米 - 貪婪。奢侈 <十二>

Edan和阿Jer非常擔心Jeremy，除了每天問幾句「有消息未？」「搵到佢未？」「AK係咪出咗事？」

就沒有再出過聲，一切都只用點頭或搖頭回應，整天都晃著神，像是在思考著甚麼，又似是在發呆

飯菜也只肯吃兩口便放低了，好幾次Edan差點想叫阿Jer按住他好讓自己撬開他的嘴巴把湯水都灌下去

才過了四天，Jeremy已經瘦了一圈，也開始腳步浮浮，像是隨時就會暈低，任誰看到都心生憐憫

江𤒹生他救不了，至少李駿傑也不可以死在他面前

因此Edan也暴躁了不少，甚至有時直接對著Jeremy發脾氣

「你而家似咩樣？！就算AK而家走過嚟話要接你走你都行唔郁啦！」

Jeremy沒有看向他，只是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酒紅色手繩，連一丁點回應也不想給他

「你係都唔好搵自己條命較飛，你估你咁做蕭生會可憐你？你咁樣都救唔到江𤒹生架啦！」

我知…我甚麼都不是…我的生命和肉體也一文不值

我知…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是把AK救出的那個

我也知…即使AK可以重新走出江家門口，也改變不了我和他不可在一起的這個事實…

想著想著，Jeremy的淚水已經滴到自己的衣服上

靜靜的哭，沒有放聲出來，他甚至覺得自己連為AK流淚的資格也沒有

為甚麼？區區十萬而已，為甚麼我要答應蕭生出席？

本來只想AK徹底死心而已，為甚麼反而令他再一次為我而犯險？

如果我不在場，如果邱士縉沒法挑釁AK…可能…

可能再見到他時已經是在婚禮上，或者自己那時候已不會再見他

但至少，他是安全的，實實在在的走進教堂…

阿Jer拉了一下Edan的手臂，又走過去坐到Jeremy身邊，笨拙地圈著他的雙肩

Edan重重的嘆氣，揉揉Jeremy的後腦「Sorry…」

Jeremy只懂得搖頭，幾顆眼淚又隨著動作掉落

心痛得叫阿Jer和Edan眼眶也變得通紅，突然想起甚麼似的，Edan走到櫥櫃前，把之前藏在裡面的西裝外套和朱古力拿出來

確定還沒有過期，便走回Jeremy的面前，先把西裝外套披到Jeremy的肩上

一陣淡淡熟悉的煙味傳進Jeremy鼻腔內，他拉一拉衣袖一看，淚水再次奪眶而出，阿Jer細心幫他拭去臉上從未乾過的淚痕

Edan知道，擔心AK的Jeremy，也只有AK才可以安慰他

他坐到Jeremy面前，遞上那盒原本已被丟掉的朱古力

「我冇聽你講，你可以鬧我，但你可唔可以聽我講一次？唔好要江𤒹生分神再擔心你好冇？」

Edan說著說著，又流下一滴眼淚，阿Jer承接著說「蕭生會點對少爺，我哋真係冇人知。公司個個都議論紛紛，仲話本家直系而家內鬨，分家支派隨時反起嚟。蕭生又係外姓人，名義上佢唔可以坐呢個位，但如果俾其他人坐，個局面可能更亂…」

「Jer，夠啦」Edan出聲阻止「江𤒹生唔會想佢知咁多公司嘅事，呢啲嘢留返俾我哋自己煩就算啦」

Edan摸摸Jeremy的頭，又說「趁佢哋未過期呀，食少少都好呀」

下一句沒有說出口的，就是怕他血糖過低隨時暈倒

Jeremy抬頭，接過朱古力，打開包裝盒，蓋子內面上被AK留下了一句說話：

‘我哋一齊過沖繩生活好嗎？’

身旁的阿Jer和Edan看到這句說話後，頓了一頓，阿Jer才剛開口，便被Edan拉走了，免得他又在Jeremy面前亂說話

「你抖下先啦，我哋返去先，有咩就打俾我」

直至走到停車場，Edan才容許阿Jer問問題

「少爺諗住走？咁江家點算？你知架？」

「我唔知，我乜都唔知…」Edan搖頭「但千祈唔好同其他人講，亂硬…隨時都會打仗咁款…」

阿Jer走上去緊緊抱住了Edan「我知你擔心緊啲乜嘢，亦都知你諗緊啲乜嘢…但少爺都無辜架…」

「冇計…我哋分家家族只係一個個依附住江家嘅寄生蟲…而且你覺得佢咁樣走咗去，真係自此就安全咩？只會有更多人更容易尋仇，分分鐘波及埋Jeremy，佢咪仲無辜？」Edan嘆氣，回抱住阿Jer「為咗呂家，為咗佢同Jeremy安全，我點都要捧江𤒹生上去坐當家呢個位」

「但而家…我哋連少爺一面都見唔到，淨係知佢係江家地牢入面…」

「地牢仲有其他通道，實際去咗邊真係冇人知…」

細心的Jeremy察覺到Edan微表情，神色有點不安，不用多想也知AK這一句話足以牽連甚廣

江家有多少人Jeremy不知道，但至少他也不希望會影響到Edan和阿Jer，他們是真心對待AK和自己，這一點他非常清楚

如果自己當晚仍然把他看成普通的混混就答應了，Jeremy相信AK必定會不惜一切，放棄所有事也要帶著他逃離這裡

但因為他是江𤒹生，他是江家的少爺，他的一舉一動都應該要小心謹慎，奈何還是一個橫衝直撞的小子

為了他，為了大家...Jeremy知道更加不可以再和AK拉扯下去，但該如何自己才能決絕一點？

甚至...遠離這個圈子？

我愛上了不該愛的你...

不論你為大局而拋棄我，還是決意執起我的手帶我走，也改變不了

諷刺嗎？可憐嗎？就算你會做甚麼對不起我的事，現在的我也只會感到一絲絲慶幸

江𤒹生，你是如何做到的？李駿傑，你又是如何忍受的？

Jeremy拿起一顆朱古力放到口中，可可的香氣在口腔中散發開來

但落在舌尖上，是苦的，酸的，酸得他緊緊皺眉，澀得他眼淚直流

「朱古力唔係甜架咩...」Jeremy苦笑，沙啞的聲音把自己也嚇到了

把披在肩上的西裝外套掛在牆上，拍打著衣領的位置「你話你唔會有事...就唔可以有事...知唔知...」

AK失蹤第五日，蕭生找Jeremy了

「不如你唔好去啦」

沒有理會Edan的勸勉，Jeremy只是柔柔的回望一眼，然後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我不去的話，你來受罪嗎？

一個江家少爺不夠，還要再加一個呂家下任當家，我李駿傑何德何能？

「開車」聲音輕柔得像是全無感情，傳進Edan耳中，更似是捉不緊的揪心

Jeremy也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或許他希望蕭生從自己身上獲得些許愉悅，會快一點放過AK

在床上的Jeremy正出盡力支撐著身體，光是維持著姿勢已經很費勁了

比平常顛簸得更厲害，不知道是在胡亂發洩甚麼，再加上Jeremy最近幾天都沒怎樣吃飯，力氣不夠導致雙手都開始發抖

「嘖…」蕭生索性從後把Jeremy整個身軀直接托起，一過手便知他輕了不少，心情又變得更不快

亳不愛惜的把他的玩具弄至虛脫，Jeremy背著他，才敢咬著下唇，表露出不忿的情感

直至蕭生覺得夠了，他便放手任由差點暈厥過去的Jeremy重重趴伏在床上

「有冇嘢想問我？」蕭生施施然的對著鏡子打著領呔，沒有看過去

有，江𤒹生係邊？佢有冇受重傷？你對佢做過啲乜嘢？你點先肯放過佢？

這些問題隨即在Jeremy腦海中浮現，但嘴巴依然緊緊閉著，他害怕若蕭生從他口中聽到江𤒹生三個字會大怒，帶來更可怕的後果

比起自己，江𤒹生的待遇仍是未知數，任何一個小動作也可能刺激到蕭生而遷怒於江𤒹生，這只會令人更擔憂

Jeremy慢慢地坐起身，緩緩地虛弱的吐出一句

「蕭生，我可唔可以放一個星期假？」

寂靜的氛圍令到Jeremy心裡更恐慌，不自覺的捲縮起自己的身體，他的恐懼盡收進蕭生的眼底

蕭生慢慢的走過去，輕輕的抬起他的下巴，逼他看著自己

「你好驚？」

「...唔係...」

「你係驚我唔俾你放假，定係驚你講錯嘢而我會嬲到唔知做啲咩出嚟？」

Jeremy緊緊的抿著雙唇，眼淚又開始滑下來

「我好嬲」蕭生另一隻手柔柔的掃著Jeremy的頭頂，其他人看到這會是一個憐愛的畫面，只有Jeremy知道這是帶著要脅的成份「我好嬲你咁細心，我好嬲你咁聰明，我好嬲你真係忍到唔提江𤒹生」

「............」Jeremy不敢亂動，直至溫熱的眼淚滑到蕭生的指尖，蕭生一把扯起Jeremy的頭髮

即使頭皮發著痛，Jeremy也不敢皺起眉頭，他知道現在不論有甚麼表情也足以令蕭生有理由發怒

「你知唔知年終有幾多人係我面前喊苦喊忽求饒，我本來以為已經夠煩」蕭生揚起一個笑容，溫文的聲線聽得人更心寒「原來好似你咁先係最討厭，咁了解我脾氣，了解到可以完全避過哂地雷，小心翼翼地等我自己引爆...我好嬲...真係好嬲...」

蕭生終於放手，但Jeremy依然直直的看著他

蕭生輕笑了，又再順順Jeremy的髮線，寵溺地摸摸他的後腦

「如果江𤒹生有你一半咁硬淨，我同你都唔洗咁辛苦，你話係咪？」

Jeremy知道蕭生所指的，是如果AK明知自己的立場，一開始鐵下心腸沒有對自己動心，一切就直接簡單得多

蕭生依然是他敬畏的父親，AK乖乖的結婚，乖乖的承繼

母親離世後Jeremy也可以早早離開了這個圈子，跟Frankie他們一起平淡生活

這一切，比起現在，好太多了吧...

「返唔到轉頭，我已經返唔到轉頭...」Jeremy閉起雙眼，低下頭扶額

「你自己嘅決定，你放假可以慢慢諗清楚」蕭生臨離開前再留下一句「你應該好快可以見到江𤒹生，但係以咩形式見我唔清楚，我呢三日都冇見過佢」

Jeremy聽到後再次嚇得睜大雙眼，不在蕭生手上的話，就更難確保AK的處境

恐懼使Jeremy呼吸不了，粗喘著氣，腦內閃過更多的可能性，外人只會更不留手...

瘋了，這個人瘋了

Jeremy趕緊打給Edan，雙手卻震得連電話也快要拿不穩

「Jeremy？我而家上嚟接你？」

「AK...AK唔係江家...」

「......我車你返屋企先...」Edan聽到Jeremy顫抖的聲音也心知不妙

果然，多過兩天，AK失蹤的第七天

在Jeremy家吃晚餐時，Edan收到一個電話，收線後他咽下口水，緊緊握著阿Jer的手

慢慢抬頭看向已經眼神空洞，雙眼盈眶的Jeremy

「搵到江𤒹生喇...」